猫影-向前的文本:本土价值的发掘与反思-我们从首届金像奖最佳影片,方育平的《父子情》中看到了国际金融中心背后的“另一个香港”,被鳞次栉比的高楼所遮蔽的木屋片区,以及在这里成长或萎缩的普通家庭。在这部电影中,导演在望子成龙的倒叙故事中布置了异常丰富的社会侧面:破败的战前楼宇、改造成影院的山中木屋、自导自演的历史记忆、生产流水线上的爱情等,扭结形成方育平作品中常见的双主题结构:童年回忆与电影梦。
因为方育平作品以强烈的作者风格闻名,所以片中主人公罗家兴,他在山中木屋中的影像启蒙,他对电影的憧憬以及实践便具有了自传的意味。被高昂的经济腾飞语境压抑的平民生活构成了“他”童年回忆的底色,而电影理想则是其中最为浓重的一笔。至于父亲的理想———跳出香港、海外求学———与作者的电影梦形成了令人诧异的对比:父辈心中鼓荡着的,向外跃升的国际化想象与子一代“在地”建设他的成长价值。
这种将地方资源视为成长的动力是方育平电影中反复表达的主题。时隔一年,金像奖再次将最佳影片颁给方育平的《半边人》,可见在金像奖运行初期,影评人群体对电影的地方性生产辨识度的重视程度。如果我们从宏观上———悬隔艺术之外的干扰———理解评奖活动,其基础便是评审群体对评审对象的价值想象的实现范围和程度。在《半边人》中,影评人所关注的价值点都得到了清晰展现:首先是电影的传记性。《半边人》中的主人公张松柏是长城电影公司已故导演戈武和方育平的集合形象;其次是电影的文学气质。
片中张松柏送给卖鱼女阿莹《陈映真选集》,他们合作完成的陈映真《将军族》的戏剧改编成为重要剧情。在20世纪80年代初,香港新浪潮电影的偃旗息鼓,其背后的重要推手———影评人群体转而台湾的乡土电影。两相比较,最使他们惋惜痛心的就是香港电影缺少文学的细腻性与深刻性。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是电影的在地风格。在影像中呈现人、事件与地域的关系,在全球经济一体化极力抹平差异的国际都市中确立自我身份,是金像奖的评审试图在商业电影的票房评价之外重新确立的标准。
立足本地,向下发掘,这种评奖价值不仅体现在《半边人》中底层家庭的环境、香港电影文化中心的教学与阿莹的青春成长和电影梦的相互缠绕,更在第四届金像奖最佳影片《似水流年》中得以清晰展露。这部影片讲述了因遗产问题与妹妹失和的香港女性顾美华返回粤东潮汕为祖母上坟的一段情感经历。导演严浩以此片悼念亡父,为寻根叙事涂上浓重的传记色彩。该片最为影评人关注的是严浩展现了与香港完全不同的内地风貌,导演在与内地合拍的试水之作中不遗余力地描绘了香港大制片厂无法提供的孤帆远影、层峦叠嶂,山野上的风筝,充满烟火气的祖屋,以及在这里展开的温情黏稠的人际关系。
我们在这部极具散文气质的影片中似乎能推断它为何受到评审群体的青睐:一方面,该片极力突出了在地生产所能展现出来的最大魅力;另一方面,严浩使“地方”———故乡具有了更大的叙事能动性,具有中国山水画风格的故乡场景与妹妹所在的狭仄吵闹的香港住宅形成对比。这片土地,是女主人公的故乡,是家族根系深扎之地,更是一整套人文空间。
女主人公在繁华都市遭遇亲情挫折,她选择了在故乡进行疗伤,正如有论者所指出的:“人们并不单纯地给自己划一个地方范围,人们总是通过一种地区的意识来定义自己,这是问题的关键。这些地方不仅仅是地球上的一些地点,每一个地方代表的是一整套的文化。”因此,这部影片更为深刻地展现了香港经济腾飞之际不易察觉的现代性危机,面对看似现代实际逐渐模糊的国际化身份所带来的漂泊感,严浩与金像奖的评审群体共同确定了在地寻根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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