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影-《扬名立万》喜剧外衣下的悲剧意识-引子:喜剧与悲剧一样,都是对苦难的审美超越。
电影《扬名立万》借用“剧本杀”和“密室逃脱”这一热门互动游戏形式,极尽话语的幽默讽刺、动作走位的夸张搞怪和情节情绪的意外反转,将一桩凶杀案的前后始末赋予了丰富的情感动因和人性的道德批判,在揭露真相的过程中塑造了几位主人公的心理成长,并以带有悲剧意味的人物结局为影片的喜剧基调增添了更加丰富的情感色彩和解读的空间。除了人物命运的悲剧收尾,影片不乏导演的悲情倾向,让这部“喜剧+悬疑”的影片有了类型之外的深度。
一、失去选择的个体
影片中来参加剧本会的几位主人公光鲜亮丽身份的背后实则都是人生走到窘境的困兽。他们都想借此机会咸鱼翻身,重新站上人生巅峰。影片在第一个激励事件出现时由陆老板揭开了人物表面的光鲜,每个人不堪的一面都被一一抛在大家面前,接受揭短后的审视。人们失去了选择的权利,在被逼无奈之下孤注一掷,赴死一般留在凶杀现场继续游戏。喜剧本就与人类的游戏天性有关。“游戏给人卸去了一切关系的枷锁,使人摆脱了一切称为强制的东西”。这决定了影片喜剧的大类型,也集中了影片大部分的笑点,像是因为片酬改变继而转变态度的郑导,以日本人身份挨打的小达,其笑点制造的出发点都是悲剧人生带来的反差。而在这荒诞笑料的背后是个体的无能为力,如同想要饮弹的齐乐山发现枪是空枪,愤怒和无奈让他瘫坐下来,没有了之前的硬气。每个人都处于被动的地位,等待着命运的走向。
二、英雄般的牺牲精神
由编剧李家辉引出的关于齐乐山背后的行凶故事线是影片的叙事内核。他的身份也是由先前的凶残杀人犯反转变为守护夜莺的英雄。齐乐山的故事本身就如同盗取火种的普罗米修斯一样,为了夜莺的歌唱理想保驾护航,为了她能过平凡的生活牺牲自己。这是齐乐山身上最打动人的精神。内核部分没有丝毫的搞笑元素出现,而是一个纯粹的英雄献祭般的崇高神话。这决定了《扬名立万》喜剧框架下的悲剧内核。借由夜莺的遭遇和齐乐山的守护,观者同探索真相的其他主人公一起反抗荒诞的命运,权力操控的黑暗和对年轻生命遭遇不幸的惋惜。围绕这一故事内核,李家辉等人的心理成长得以完成,也选择了为正义牺牲。当然,他们的牺牲和齐乐山不同,而是精神和情感层面的。李家辉想要触碰真相的手最终缩了回来,就是放下了自己的执拗,共同守护夜莺的生活。
三、喜剧的悲剧收尾
最能体现本片悲剧底色的地方在于导演对几位主人公命运结局的悲剧书写。除了最先牺牲的海兆丰、和敌人同归于尽的齐乐山,剩余几位将故事记录下来、试图以一己之力守护正义的电影主创最后也难逃死亡结局。虽然他们把三老的罪行拍成电影在南洋公之于众,最终传回上海使正义得到了伸张,但与之一同传开的还有轮船失事的消息。几位主人公的死亡结局并没有直接呈现在观众眼前,而是假借他人之口,只让知晓事情原委和几位主人公去向的观众明白轮船失事意味着什么。如此委婉的表达和适当的留白给了观众回味和解读的空间,以喜剧为基调的影片却安排了带有悲剧意味的结局给影片增添了不少思考的余地。照相馆无人认领的照片更是让观者扼腕叹息,油然而生一种宿命般的无助。这样一喜一悲的安排给影片悲情的结尾一丝光明安慰的同时,也产生了只有悲剧才有的心理效应。
像这样给出事件信息,借观者的想象完成悲剧结局书写的影片还有《阿黛拉的非凡冒险》。与《扬名立万》类似地,阿黛拉在历尽万难为妹妹治好疾病后再次回归自己的生活,满怀期待地登上了一艘轮船,随后镜头给到了轮船的名字:泰坦尼克号,随后电影结束。观者都明白登上泰坦尼克号的结局,因此自主地完成了对阿黛拉悲剧命运的书写,在影片前一百二十分钟的喜剧书写上抹上一层悲观阴郁的氛围,制造了最后一处情绪上的大反转。两部影片在结局书写上非常类似,都是在整部影片的喜剧基调上于结尾给人物安排了包袱暗示其人生的悲剧结局。
这样的安排看似与喜剧的风格相违背,实则给影片带来了另一重韵味,摆脱了单纯的搞笑搞怪和程式化的happy ending大团圆结局。导演在先前塑造起人物讨人喜爱的个性品质,让观者对其产生极大的情感认同,然后利用反转摧毁观众的喜爱,达到“把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人看”的效果,让电影在欢笑之余留下遗憾,放映结束后还能让人细细咂摸,或惋惜或不满,都成为了影片情感的一种延伸。也许在导演不羁和戏谑的幽默背后隐藏着向死和牺牲的意识,却又不喜沉重和煽情的表达,才会用喜剧的外壳包裹悲剧意识,丰富和升华影片的情感层次,呈现出喜与悲的内在张力。
“喜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虽然在《扬名立万》中密闭空间叙事的不足和话剧“幕”式的结构有时让人跳戏,但它把对行业和艺术的讽刺夹在笑料包袱中抖出,确实能够引起观者的共鸣,成为很好的情绪引爆点,观众席此起彼伏的笑声就是最好的证明。但“喜剧和悲剧都一样,都是对苦难的审美超越”,这种假借言语讽刺的“笑果”暗含了一种对现实的悲观情绪。这种情绪显露出来,成为影片在喜剧外衣包裹下种种悲剧意识的体现。不论是悲剧的内核还是悲情的结局,加入悲剧倾向的喜剧片对想要借喜剧形式表达的戏谑和嘲讽无疑是一种情感张力的有效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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