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惑仔·只手遮天》：最嚣张反派乌鸦——张耀扬与“湾仔之虎”的传说

这已经不是他们的江湖，但江湖仍然有着他们的传说！

1996年，距离香港回归还有一年。

刘伟强和文隽乘胜追击，一连推出了三部《古惑仔》正传电影。六月，东星乌鸦在大银幕上踩碎关公瓷像，正式宣告香港黑帮电影进入全新的时代，也给这个江湖留下一个最嚣张的传说。

因为“东星乌鸦”这个角色，张耀扬一度力压传统港片“四大恶人”何家驹、黄光亮、李兆基和成奎安。但是当我们往前回溯的时候，会赫然发现，其实早在1987年，“四大恶人”联袂演出林岭东电影《监狱风云》时，电影中真正的大反派“杀手雄”扮演者已经是当年刚刚步入影坛的张耀扬！

从“杀手雄”到“东星乌鸦”，张耀扬的前尘往事！

张耀扬演艺生涯正好赶上香港电影最黄金的十年，也是从黑帮片到古惑仔电影的时代。凭借181cm的模特身材和一张自带江湖属性，俊朗又亦正亦邪的面孔，张耀扬于1986年被香港新浪潮名导林岭东发掘，参与《龙虎风云》《监狱风云一、二》、《学校风云》等多部电影的演出。

尤其是在《监狱风云》中，他饰演专门与周润发、梁家辉等人作对的监狱长“杀手雄”，林导演在片中专门给了他许多从斜下方45度角上拍的特写，突出了他的如刀削斧凿般的面部轮廓，以及阴狠的眼神，特别是在电影最后一场监狱大乱斗的戏码中，周润发在诸位狱友的帮助下，飞身一跃从后方抱住“杀手雄”，死死地咬住他的耳朵，释放了观众积累了一整部电影的愤懑和怨气，也将初出茅庐的张耀扬永远定格在香港电影史上。

从此之后，张耀扬戏约不断，但是戏路也因此受到极大限制，基本上邀请他出演的都是凶残的反派角色、黑帮大哥，而本就不是科班出身的他，也没有精力去揣摩以及表演出这些反派的不同之处，但是幸好当时的香港电影市场正是火热，黑帮片也最受欢迎，所以一方面他不愁片约，另一方面也留下了众多千人一面的反派形象。

当然也有特例。

1991年，香港金公主影业推出一部志在效仿《教父》的黑帮电影《冲击天子门生》，找来刘德华与张耀扬分别饰演黑帮太子和铁血警探，在连番争斗中结下深厚友谊。这部电影大概算是张耀扬第一次出演男二号角色，而且还是一个完全正面的警察角色。不过可惜的是，票房表现差强人意，张耀扬的银幕洗白之路不算成功。

这里要特别强调一点，《冲击天子门生》中有一个经典场面，镜头从下往上仰拍，台阶上的刘德华身着丧服独自面对龙方率领的上百黑帮打手，潇洒的一挥手后，身后涌现出众多小弟。在1991年的录像厅年代，这种简单直接的画面冲击力，让当时还未成年的我荷尔蒙飙升！另一个有趣的事，影片中刘德华所在社团也叫“洪兴社”。

假如说《冲击天子门生》多少还是黑帮片范畴，那么1992年赵良骏导演的《白玫瑰》，虽然还是让张耀扬饰演黑帮大哥，却找来当时正当红的张曼玉与他作配，上演了一出浪漫又伤感的都市爱情故事。特别是其中黑帮老大为女友亲手做猪排饭的桥段，可说是别出心裁的浪漫。而张曼玉最后亲眼看见男友死在江湖仇杀的血泊之中，木然又心酸的表演，也可以看做是为不久之后在《甜蜜蜜》中的同类演出预演一翻。

片中还有一句经典台词“你几时看过电影是张曼玉配张耀扬的？”，既是为演员量身定做的台词，也未尝不是说出当时香港电影的畸形之处。

之后的几年中，张耀扬仍旧作品不断，但是大多是重复重复再重复，仿佛只要做出狰狞的表情，就能满足导演和观众的全部需求。虽然其中也有徐克老怪初试身手的日式漫改怪兽片《妖兽都市》，集合了日系花美男和变形异兽的诡异，但是终究还是昙花一现，并没能改变张耀扬戏路固定的状况，而他本人似乎也十分满足于这种有工开，有钱拿的状态，并没有在演技上做太多琢磨，直到1996年，《古惑仔之只手遮天》剧组找上他！

作为古惑仔第三部最经典的反派，张耀扬饰演的“东星乌鸦”开场就以嚣张跋扈，踩碎关公像的叛逆行为亮相。一言不合就掀桌的混不吝劲头，跳着圆舞曲步伐，开枪射杀细细粒的场面……在《古惑仔三之只手遮天》里，张耀扬奉献了形而外的黑帮表演法，虽然未必能超越第一集中吴镇宇“靓坤”的癫狂神经质，但是对于普通观众，特别是荷尔蒙过剩，极易受到蛊惑，又缺少现实判断力的青少年观众而言，他的表演显然更加刺激，更容易激起观众的生理性反应。

也正因为张耀扬的出色表现，让漫画原作者牛佬灵感大发，直接以他为原型创作了漫画中的另一个经典形象——东星奔雷虎耀扬，也使得张耀扬再次拿到《古惑仔四战无不胜》的片约。在这部作品中，张耀扬试图演出一个更有城府，更有深度也更有品味的黑帮老大形象，那句“全香港只有我这间酒吧听莫扎特”看似很高深，但可惜观众并不能理解，而且奔雷虎在影片最后极其反智的表现，也让这个角色虎头蛇尾，缺少再下一城的魅力。

之后到了《古惑仔六胜者为王》中，张耀扬再次出演，不过这一次他收敛了锋芒，演出山口组义子，戏份更少，发挥也更少。尽管如此，张耀扬也是整个《古惑仔》正传系列中，出演反派角色最多的一个演员，也因此获得了同时期大量同类“古惑仔”题材电影的演出机会。

之后的几年时间内，张耀扬似乎也意识到这种重复的表演对自己是一种消耗，于是开始尝试寻找突破，但是最终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只有在林超贤的黑帮黑色幽默电影《江湖告急》中，饰演的那位台词极少，爱上梁家辉饰演的同性老大的保镖了！

随着香港回归，黑帮片与古惑仔电影逐渐走向没落，张耀扬开始转战内地市场，在之后的时间里，他只留下了在银河映像演出的《枪火》、《放逐》中的惊艳一枪，以及在《无间道二》中，不发一言却给人深刻印象的卧底警察等为数不多的几个银幕形象。但是必须要说，这个时期的张耀扬似乎已经找到了自己独特的表演模式，可惜江湖日下，传说只能是传说，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2014年，台湾女歌手王若琳发行复古翻唱专辑《午夜剧院》，专门把张耀扬找来担任男主角，分别拍摄了《Moon River》、《当年情》和《今宵多珍重》三支MV。王若琳以黄发小迷妹的姿态与民国暖男张耀扬上演了一出兼具复古和穿越风格的暧昧故事。刚刚年过五十的张耀扬突然被人发掘出另一种温暖的姿态。彼时，张耀扬先生也积极进军内地，参与了《东陵大盗》、《锣鼓巷》等年代剧集演出，戏份十分吃重，表演也颇受好评，演艺之路眼看一帆风顺。

谁知，也就在不久之后，张耀扬在北京因为吸毒被抓，从此彻底消失在演艺圈中。

江湖已了，而传说却在多年之后，仍然通过短视频的方式继续流传！

偏离原作的《古惑仔》，无意间撞梗《湾仔之虎》！

1996年接连上映三部《古惑仔》，即便是有急才快手的文隽和刘伟强也难以为继，再加上原作漫画可供改编的故事和人物已经日渐匮乏，从《只手遮天》开始，《古惑仔》系列电影开始走上偏离原作，大胆改编的路数。

原作中“东星乌鸦”这个角色虽然凶狠，但前卫的莫西干造型实在没有几个演员能够胜任，并且为了保证每一集打败一个BOSS的惯例，《只手遮天》根据资料进行了大胆的改编，才有了现在的模样。但有心的影迷应该会发现，《只手遮天》的故事无意中撞梗了另一部根据真实人物改编的黑帮电影《醉生梦死湾仔之虎》，有趣的是，那部电影的主演同样有任达华、张耀扬等人！

说到《只手遮天》撞梗《湾仔之虎》故事，有好几个很明显的例子。蒋天生的女友是位演艺圈女明星，而且曾经出演限制级电影，在骆驼寿宴上还因此被乌鸦调戏，这才埋下了乌鸦与浩南之间的矛盾；乌鸦在荷兰设伏，亲自出马枪杀洪兴老大蒋天生，嫁祸浩南。虽然地点和手法不同，但是在漫画里并没有死的蒋天生在电影中以这种方式为浩南的成长牺牲，这个方式其实多少还是有点借鉴的意味。

严格说起来，《醉生梦死湾仔之虎》可以算传统港产黑帮电影和古惑仔电影之间的过渡期。影片以上世纪九零年代香港湾仔地区话事人陈耀兴生平为原型改编而成，由陈耀兴当时绯闻女友陈妙瑛担任制片，陈耀兴好友罗杰承担任导演拍摄完成。

作为电影，而且是为逝者树碑立传的电影，《湾仔之虎》当然不可能百分百还原，而是极尽美化被人暗杀的陈耀兴，把他塑造成一个出身低微，重情重义，有所为有所不为的江湖大哥形象。当时电影最叫人意外的一点是找来刘以达做配乐，在主角被人暗杀后，悄然响起BEYOND乐队的经典名曲《情人》，在伤感的乐声中，升华了全片的悲剧气质。

之所以说《湾仔之虎》是过渡期作品，一方面在于电影塑造了一个当代的，从底层打生打死爬上来的古惑仔形象；另一方面，从中下层古惑仔角度出发，《湾仔之虎》和《古惑仔》前三部都在放肆挥洒雄性荷尔蒙，渲染那个年代香港男儿不得不走入黑帮的悲剧情结。当然，从《古惑仔只手遮天》开始，这套原本渲染暴力、简化社会规则，甚至有教坏小朋友嫌疑的电影，终于在编导的反思下，在赚钱之余，开始有正确的社会价值观传递了。当然，真正彻底反“古惑仔”，反黑帮的电影，还在接下去的1997年，甚至更久远的多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