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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影响华语电影:徐克王家卫迎来港式武侠高峰

来源:网络   发布时间:2024-10-29   浏览次数:165

金庸影响华语电影:徐克王家卫迎来港式武侠高峰(图1)

 

磊落志天地心

倾出挚诚不会悔

献尽爱竟是哀

风中化成唏嘘句

 

惊闻金庸先生逝世消息时,脑海里涌现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大家熟知的对仗“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而是这首1982年TVB版《天龙八部》主题曲《两忘烟水里》的歌词。

 

对仗仅概括了他的作品集,而这段词可谓是他的人生总结,挚友黄霑还是懂他。

 

金庸48岁写完最后一部武侠小说《鹿鼎记》后就封笔,其后,在华人世界,尤其是在大陆日益深远的影响力,改编影视其实比小说出版和再版起到了更大的推动力,70后、80后、乃至90后,哪怕很多人没看过小说,但从小目濡耳染于《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天龙八部》、《鹿鼎记》等小说改编的剧集和电影之中。靖哥哥和蓉儿于1980年代中期内地荧幕初次亮相时,不知引得多少少男少女为其疯狂;而在90年代末期,古天乐和李若彤的《神雕侠侣》、陈小春的《鹿鼎记》更是广大80后和90后的青春记忆,毫不夸张地说,金大侠影响了整整三个世代的价值观和审美。

 

改编剧集先按下不表,这篇文章仅说说金庸和香港电影的渊源。

 

金庸影响华语电影:徐克王家卫迎来港式武侠高峰(图2)
金庸曾与夏梦合作《王老虎抢亲》

 

初露啼声

 

金庸与香港电影的缘分大概可分为四个时期,首先是影评人和初闯影视圈阶段,该阶段为金庸日后的写作生涯积累了大量的编剧技巧和对电影创作手法的认知,他曾在《射雕英雄传.后记》提到:“写《射雕》时,我正在电影公司做编剧和导演……所以小说中有些情节的处理,不知不觉间是戏剧体的。”不得不再次感慨,金庸的小说日后能够大量频繁改编成电影和剧集,就在于他小说中场景的画面感和戏剧感极强,天生就适合搬上银幕,便于导演和演员发挥。”

 

金庸自承是个电影迷,自青年时代开始,在初登文坛时,就大量在香港《大公报》所属副刊《新晚报》写影评,笔名姚馥兰和林欢,曾被读者誉为“香港最好的影评人之一”,他后来在媒体访谈中曾笑着坦言“即使不是最好的,也是最认真的”。

 

1955年,金庸迫于生计才动笔改写新派武侠小说,以《书剑恩仇录》一举成名。彼时很多因香港经济腾飞而繁荣的电影公司开始盯上了他,让他改编经典文本,乃至原创剧本。

 

1957年,摄制国语片为主的长城电影制片有限公司请他做专职编剧,以林欢为笔名写过《绝代佳人》、《兰花花》、《不要离开我》、《三恋》、《小鸽子姑娘》、《午夜琴声》等剧本,值得一提的是他还尝试做导演,越剧电影《王老虎抢亲》就是他和其梦中情人夏梦携手合作的作品,影响巨大,票房也创过当时的纪录。

 

有趣的是,金庸在这时却发现当导演和编剧并不适合他,更适合他的是文坛和报业,加上影响力日隆,他再不甘于当他人座下宾,而是直接做老板。1959年,他携友人同创《明报》,为了打开销路,他亮出独门绝技,在《明报》上连载《神雕侠侣》,从而成功在竞争激烈的香港报业圈里杀出一条血路。与此同时,他悄然退出了影视圈,不再亲自操刀剧本改编事宜,日后形成惯例,让他再度亲自改编自己作品,还得若干年后许鞍华出马,此是后话。

 

金庸影响华语电影:徐克王家卫迎来港式武侠高峰(图3)
1958年版《射雕英雄传》是最早改编金庸作品的电影

 

小试牛刀

 

虽然金庸当时在以国语片著称的长城电影公司供职,但首先看中他作品的公司却是以粤语片见长的制片厂商,当时刚成立不久,急于一炮打响的香港峨嵋影片公司抢先出手,获得《射雕英雄传》和《碧血剑》的改编权,其后还取得了《鸳鸯刀》、《神雕侠侣》、《书剑恩仇录》和《雪山飞狐》的改编权。

 

1958年,最早被搬上大银幕的电影就是金庸当时红得发紫的代表作《射雕英雄传》,由于小说还没连载完,所以分成两部先后上映,剧情也止于归云庄东邪第一次出场,黄蓉以命相胁救出郭靖,导演为胡鹏。

 

其后李晨风于同年执导了《碧血剑》,相较于后来不参与编剧工作,这时的金庸还很乐意改编自己的作品,与李晨风一起携手将《碧血剑》改编成电影,也是分为上下两部上映。这也是一个实证,证明坊间流传的金庸在1987版《书剑恩仇录》里是首次改编自己作品是以讹传讹。

 

值得一提的是,日后在《如来神掌》中扮演龙剑飞而家喻户晓的粤语片小生曹达华则主演了这四部电影,分别扮演郭靖和袁承志,成为华语影坛里第一个扮演郭靖的演员。

 

在和峨嵋影片公司解约后,在1960年代中期拍摄的还有1963年豪华电影公司拍摄的《倚天屠龙记》上下部,同样是因为连载未完,所以剧情截止到殷素素自杀殉夫即结束,而之后的《倚天屠龙记3》是扬子江电影公司接拍的,剧情截止到张无忌当上明教教主。

 

这些粤语片都是当时市井社会所喜闻乐见的,黑白胶片拍摄,耗资不高,周期又快,很利于小规模发行上映,在当时受到了热烈的追捧,但随着西片引进,加上国语片更重技术和技法,粤语片由于天生带着戏曲电影的痕迹,对白过于文气,场景和武术设计逐步落后与时代,特效则惨不忍睹,是以,很快就被更加迎合时代的邵氏电影所击败。

 

邵氏影业当时大力推行国语片,发行渠道深入东南亚,其规模和组织都非普通电影公司可比,加上大力推行“邵氏综艺体弧形阔银幕”这类新技术,即使戏曲电影,也请李翰祥这样的电影大师来把舵,推出了系列精品,包括《梁山伯与祝英台》、《江山美人》等口碑票房都爆棚的佳作,1960年代中期,继《大醉侠》和《独臂刀》后,邵氏又喊出“彩色武侠新世纪“的口号,武侠片全面革新的时代到来,而金庸的作品因为太过厚重,人物众多,难以改编,特效镜头要求高,耗资不菲,开始并不受青睐。

 

金庸影响华语电影:徐克王家卫迎来港式武侠高峰(图4)
金庸与古龙

 

潜龙在渊

 

说来讽刺,金庸作品在1970年代后期和1980年代前期被屡次改编成电影,延续了整整十年,还得感谢他唯一的对手——古龙。

 

1976年,楚原将古龙新作《流星·蝴蝶·剑》拍成电影,这是古龙所著武侠小说第一次被搬上大银幕,这部电影成了当年的票房第七名,第二年的《楚留香》则上升成了当年的票房第五。之前由于武侠片宗师胡金铨的《空山灵雨》和《山中传奇》票房失利,武侠片已经被视为票房毒药,完全陷入低谷。此时楚原异军突起,电影置景考究华丽,镜头语言奇谲恣肆,开拓出与常规功夫片不同的武侠路线,即不以功夫拆招表演而以凌厉的剪辑与场景设计取胜,从而打造出了一个全新的江湖,在港台影坛掀起一股奇情武侠热潮,更无意中引爆了“武侠小说改编潮”。

 

在邵氏牵头下,各大电影公司纷纷抢下武侠小说的改编权,本来已久不被人过问的金庸小说,突然又变成了香馍馍,大导演张彻这时也想原样复制一把楚原式的成功,可惜古龙和楚原已经达成相当默契的合作意愿,旁人已经无法染指,张彻只能将目光转向金庸,首当其冲进入他改编意愿名单的就是观众最为熟稔的经典《射雕英雄传》。

 

张彻重启《射雕》,并拍成了三部曲,票房和口碑却始终被楚原压着一头,也是他晚年恨事,幸好,他在1978年拍出了《五毒》,这部电影公认是Cult片经典。而相对于《射雕》三部曲,他于1980年拍摄的《飞狐外传》和次年拍摄的《碧血剑》口碑要更好一些。其实

 

凭借《射雕》,他捧红了傅声,也算给邵氏影业一个交代。可惜就在于傅声英年早逝,张彻失去了自己的头牌,影响力跟60,70年代已经不能同日而语。

 

楚原则跟古龙合作了19部电影,大部分都是精品,但他基于金庸原著改编的几部电影都反响平平,1978年的《倚天屠龙记》哪怕有尔冬升这样的当红炸子鸡,票房也是惨败,1981年改编的《书剑恩仇录》,狄龙来撑场,也没有挽回败局。相反,尔冬升主演了古龙小说改编的《三少爷的剑》和《圆月弯刀》后,票房口碑俱都大爆,是以,命数运道这个东西真的说不清,跟导演水准起伏有关,也跟时代潮流相连,如今回看,真是不胜唏嘘。

 

在整个70年代到80年代,金庸小说改编成的电影始终没成大气候,这个局面一直到许鞍华重新阐释《书剑恩仇录》才真正改观,但许鞍华的改编过于超前,票房上一败涂地,它的成功之处在于为后人打开了想象空间。虽然普通观众并不待见这部电影,不过,在影评人眼里,许鞍华这部唯一的武侠片却有其特殊的意义。

 

众所周知,金庸的家国情怀让其作品里有种宏大历史叙事维度的存在,而在港台导演眼中,这也是“大陆情结”的一种体现,许鞍华把这种情结理解成一种农耕文化和都市文明交织碰撞出的乡愁,她在《书剑恩仇录》里把这部电影化作一次寻根问祖之旅。是以,在文本上她简化人物关系,却让更多焦点对准了江南和戈壁的风土人情,在她的摄影机下,金戈铁马和诗情画意并重,武打招式已不是重点,重点的是情绪和氛围。

 

这种手法其实非常前卫大胆,而它蕴藏的野心也得到了金庸的首可,被视为最接近金庸心中自己作品应有的模样;同时,它也启迪了后来者徐克和王家卫等人,用一种更先锋大胆的解构方式来完成金庸笔下江湖的重构,而这次浪潮直接带给了我们这代人最具意义的美学启蒙和青春回忆,港片也借此迎来它最后的辉煌。

 

金庸影响华语电影:徐克王家卫迎来港式武侠高峰(图5)
1990年《笑傲江湖》开启金庸武侠电影高峰

 

凤凰涅槃 

 

 自1990年,胡金铨和徐克重新拍摄《笑傲江湖》开始,到1994年的《东邪西毒》和《东成西就》,金庸的小说被香港的导演们视为实验电影风格,解构电影元素的理想文本和试验土壤,创作了很多经典影像,无论是商业回报和艺术质量,金庸作品在大银幕上的重生都达到了它诞生以来的最高峰,而且,很有可能在未来都无法超越。

 

观众和影评人同时发现,以往对金庸作品内核的解读被完全颠覆,家国情怀和江湖侠义第一次让位于角色内心的波澜,电影业和文艺届相当推崇这次更新,并视为香港电影继新浪潮后的二次创新,大量实验性手法和技术运用在这些电影里被运用,从而让金庸小说改编电影兼具古典气质和现代形式,使得这些电影中的经典片段和人物角色如同这些电影画面的瑰丽色彩,成为华人乃至世界影坛的永恒记忆。

 

这些作品包括徐克监制且部分执导的《笑傲江湖》和《笑傲江湖之东方不败》,王家卫的《东邪西毒》、刘镇伟执导的《东成西就》,王晶执导的《鹿鼎记》和《鹿鼎记之神龙教》以及《倚天屠龙记之魔教教主》,以及不太为人所知的张海靖执导的《新碧血剑》,潘文杰执导的《新飞狐外传》, 虽然《东方不败风云再起》、元奎和黎大炜联合执导的衍生品电影《九一神雕侠侣》和《九二神雕侠侣》,以及《天龙八部之天山童姥》整体拉低了这份名单的质量,但不可否认,短短五年间,金庸小说改编的电影爆发了惊人的生命力,其影响延续至今。

 

更让人膛目结舌的是,徐克让林青霞反串扮演东方不败,从而打造出一个经典的反派角色,而《东邪西毒》里王家卫则以后现代主义的手法融入了对现代都市情感的寓言,为文本改编做出独特的作者诠释。如果说徐克是把金庸外在的江湖气质推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那么王家卫做到就是挖掘出了金庸角色内心常被忽视的细腻一面。

 

而那些熠熠生辉的演员名字则为这些电影注入更加灿烂夺目的光环,他们分别是张国荣、张学友许冠文、林青霞、梁朝伟李连杰周星驰张曼玉梁家辉关之琳刘嘉玲李嘉欣黎明吴孟达张敏李修贤元彪钱嘉乐等。除了周润发成龙,几乎囊括了香港90年代最重要的演员。

 

也是在这些电影中,香港电影的配乐和摄影同样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其中成就最高者,当属黄霑的词曲,他填的词深具中国古典诗词之美,饱含意趣,与电影格调配合得相得益彰,而他谱的曲激昂奔放,古朴大方,谱就浓郁的中国意味,很好地传达出武侠片的精髓。譬如他为《笑傲江湖》写的《沧海一声笑》,将知己相对,荡气回肠,万丈豪情的唯美意境传递得淋漓尽致,足可跟曹操的名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媲美。

 

陈勋奇为《东邪西毒》做的电影原声也不逊于《沧海一生笑》,其悲怆苍凉的情绪、磅礴万丈的气势以及复杂迷弥的情感表达为香港电影配乐史注上浓重一笔,至今都是香港电影原声的最高峰。

 

此外,还有杜可风的摄影,程小东重于写意的动作设计以及张叔平的美术指导,俱都是赋予金庸作品改编电影更多表达空间的可贵尝试。

 

那么,为什么我们这么爱金庸?

 

就用我当年写过的一段话做为解答吧,金庸作品改编的武侠电影有着独一无二的中国传统文化的气质和意境,疾风劲草、长河落日、提剑跨骑、意气云天、世事苍茫、哀恸缠绵、以及这些角色的风华气度和绝世容颜,已经溶入了我的少年时代,化作一生骨血中不可剔除的江湖梦。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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