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影-「疯批」高秉烛,是另一个黄轩-诡异的房屋内,角落里立着两尊纸札、顶上布满白色的灯笼,旁边的桌子上、是一个个不见姓名的牌位。
屋子正中央,摆着一副棺材。
顶部棺木忽而挪开,镜头由远及近、里面竟然躺着个人。
人是活人,嘴角莫名微笑、眼睛骤然张大。
伸手、起身、抬头,笑脸转瞬化作坚定的凝视,意味深长。
这段流畅表演来自最近的热播剧《风起洛阳》,画面中的角色,是黄轩饰演的高秉烛。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该是及时行乐的寓意,但被马伯庸赋予“秉烛”之名的,却是一个背负血海深仇、始终不得解脱的可怜人。
《风起洛阳》这位原著作者,大概很多人都蛮熟悉。
《长安十二时辰》《古董局中局》这些大热改编作都出自他手,马伯庸笔下的主人翁都各有独特之处,高秉烛尤其迷人。
用网友的话来说,就是这个角色身上有“古龙的魂”。
潇洒肆意、身怀绝技是古龙小说主角的魅力,但他们却几乎都命运悲惨、始终无法逃脱宿命的折磨。
年轻时候的他如陆小凤般贪玩、自信,却也因此犯下无法饶恕的大错,如傅红雪般偏执、压抑、始终痛苦,为复仇而生。
“撕裂感”是高秉烛身上,最猛烈的标签。
人物复杂且多变,就像一颗洋葱,需要一层一层地剥开,方能见到最深处那个真实的自我。
“邪”是高秉烛的第一层;
他的第一次出手是在监狱内,袭击告密者的杀手们只抓到一个活口,大理寺怎么挖、却怎么也挖不出丝毫线索。
高秉烛夜闯监狱,看到杀手后连捅三刀。
脸上挂着笑、却比怒容还令人害怕,
而笑容又在转身刹那立即消失、一秒变作冷漠的凝视。
此刻的高秉烛偏执、喜怒无常,比起春秋道的人、更多了几分春秋道的邪性。
伴随着这几份邪气的,是他的“狠”;
在敌人面前不犹豫,连捅俘虏3刀毫不手软、对抗杀手刀刀致命。
他对自己也不留情,打法突出个以命换命,能杀了你那我自己也不活。
更是为了揪出大理寺中的春秋道卧底,受尽刑罚,被打得遍体鳞伤。
当他看到卧底终于现身时,
不慌不忙、邪性的笑容又浮现在脸上。
还是那套以命换命的打法,本就伤痕累累、却又一点都不后退。
高秉烛刚刚出场的表现,完全是一个「反派」的标准模板;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生死看淡,薄情、寡义。
事实真就如此吗?
再往后看,高秉烛的另一个性逐渐浮出水面——
“善”
逃离大理寺的他乔装打扮,回到不良井。
躲在门口偷看自己阿娘的高秉烛,露出了不同以往的笑容。
眼眶微红、眼皮微微颤抖,一滴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笑是苦笑,
有几分身不由己的歉意、也有几分大石落地的心安。
「反派」高秉烛的另一面,是良善;
对家人真情流露、对不相识的路人亦是如此。
逃亡中身边房屋倾塌,他不顾身家性命、果断先救孩子。
追案时一边是线索、一边是人命,
他纠结片刻、还是转头往回走。
尽管仇恨滔天,但救人始终是他内心底、摆在最高的道义;
一个本性良善的不良使,到底经历过什么,被折磨成如今这副模样?
这得说到高秉烛最根源的“痛”。
马伯庸心狠,
赋予出身平凡的少年持「秉烛」之名,却总是让他经历人世间最惨痛的事。
年少轻狂时,连累跟着自己的弟兄接连丧命,从此「复仇」这件事成了活下去的执念。
当年的往事只是开始,高秉烛执念一生,似乎痛苦便无穷无尽;
他总是被最亲近的人「背叛」。
一同在不良井长大的王登成,高秉烛信任他;
阿娘交由他在照顾,复仇的事情对他毫不隐瞒。
结果王登成早已入了「春秋道」,阿娘因此身逝。
一同在神都相互依赖的窈娘,高秉烛信任她;
每次身受重伤,他只敢躲在赌坊,只敢把最脆弱的时刻,交由这个最可靠的女人。
结果身边人却又是那仇人。
高秉烛身上有太多太多撕扯、自我冲突的矛盾感,善良与凶横、深情与寡意集结于一身。
这样的角色感染力汹涌、共鸣感强烈,唯一的缺点就是:
不好演
对角色理解不够、演技不够,很容易就把他演成一个只会歇斯底里的路人。
而《风起洛阳》用黄轩来饰演这个角色,大概是整部剧最正确的选择。
高秉烛这颗包裹着千万层的「洋葱」,被黄轩一层一层剥开、又一层一层地给立住。
他有两个平平无奇的「杀器」。
一个是「哭」;
最浓烈的两场哭戏,毋庸置疑的精彩,
在当年兄弟的坟头,高秉烛终于向武思月说出深埋内心的真相,情绪终究把持不住,汹涌而出。
阿娘去世的那场哭戏细节更多,也更加值得琢磨。
「哭」的目的是在于表达情绪,让观众切身感受到角色的体会,而情绪很大部分在于「细节」。
至亲之人身逝是最难熬的痛苦,在巨大的痛苦之下,人的反应反而没那么强烈。
黄轩知道怎么演,
所以一开始的高秉烛,是木讷的。
他按部就班地将阿娘埋入土中,拿起身上的小刀刻碑。
这种小事对于殓尸人行当来说本已熟练,但刻着刻着,却把手割破了。
小小的伤口,仿佛亦是割开了他的心防。
高秉烛执拗地要擦去碑上的血迹,用衣服擦不掉、就用树叶搓;
一下一下、愈发用力,
最终瘫软在地,放声大哭。
不断的细节铺垫,让情绪在最高点释放,悲伤泛开,愈发浓烈。
这是有经验的演员,才拿捏得准的尺度。
但即便黄轩哭得这么好,我仍旧更爱他另一个杀器:
「笑」
高秉烛这一背负血海深仇的人物,其实在剧里「笑」的次数却不少。
但虽然都是「笑」,可每一次笑都不一样,
情境不同、情绪不同、演绎起来自然有很大的差别。
面对杀手时候的是“邪笑”,
紧咬牙根、面目狰狞;
有几分是扮演、有几分是面临真相前的真切流露。
藏在角落里看着阿娘时,是苦笑。
黄轩笑得勉强又真诚。
有几分欣喜、有几分克制,想要向前触碰、却又踌躇。
入联昉时他也笑。
公子楚说起入联昉的条件极其苛刻,需“断七情、绝六欲、不得婚配生子”;
高秉烛听完是怎么反应的?
他先是沉思片刻,眼中泛起泪光、接着轻叹一口气笑出声来。
短短几秒钟,黄轩将高秉烛满怀愁绪、化作三个微表情一一展现。
有留恋、有割舍,有决绝。
但最精彩的片段,莫过于最新一集里,知道窈娘身份后的「笑」。
这一段之于高秉烛是什么?
是命运无情的玩弄;
窈娘就是十六夜,心心念念找了5年的仇人,竟然就在身边。
所有一切合理不合理的,统统都砸在这个原本意气风发的男人身上。
他自信、自信就被立马摧毁;
他深情、深情之处皆遭背叛。
他痛恨十六夜、却也信任窈娘,当两个身影重叠时,高秉烛能做什么?
黄轩是这样处理的——
先是嘴角颤抖、还想着克制情绪,却又突然大笑出来,笑声尖锐、响亮。
笑得前仰后合、涕泪横流。
奇怪吗?奇怪就对了。
痛到极致反而不知所措,他下不了手、也放不下恨。
那就只能笑了。
笑人生之荒诞、笑命运之吊诡;
黄轩懂这个道理,这一笑正如一把锋利的刀子,一刀刀割在窈娘的心里、也伸出屏幕割在观众的心里。
如果说克制是这场戏前半段的主题,那通过「笑」来猛烈地释放,则是这场戏后半段的目的。
这是黄轩在《风起洛阳》给予我的惊喜。
印象里这位演员始终演技很好,脾气也很好;
好像所有名导都青睐他、都喜欢他,履历里全是名导演的代表作:《妖猫传》《芳华》《推拿》《黄金时代》《蓝色骨头》等等...
《妖猫传》里的白居易肆意潇洒、《芳华》中刘峰品格高尚、《蓝色骨头》里的陈东笨拙却又真诚。
黄轩过往角色的同一属性,是好人、是正面角色。
可高秉烛不同。
他有仇恨、有罪案在身,不是穷凶极恶、却也极其复杂。
当黄轩依旧演得很好,在这个不属于他的舒适圈中,依旧迸发出惊人的魅力与感染力。
基本功扎实是根本,
与安白檀的对峙戏足见台词功底深厚,抑扬顿挫、气势惊人。
入联昉仪式时虽无言语,仅凭动作、眼神,心中沟壑尽显。
就连之前没怎么尝试的「打戏」,他也尽善尽美地完成。
归根结底,这也许就是一位优秀演员的职业素养,属于他的可塑性。
黄轩沉得住,却也生动得起来;
但无论何时,他表演中那几份很轻易能够感知到的「真诚感」,却始终还在。
这是我喜欢他的原因,喜欢一个专业演员的原因。
足够珍贵、也足够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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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